美国谍梦第五季

1.
 
人人都爱普京。
 
2015年那份充满斗志的国情咨文，字里行间和尺度拿捏无不透露着普京的狡猾、精明以及高超的舆论掌控力。咨文全文没提美国，“我们知道是谁”让美国默默挨着闷头棍。这是标准的普京式复仇，从经济攻防、军备较量，与时俱进到网络PK，无一不是。
 
代号Fancy Bear的俄罗斯黑客小组盗取世界反兴奋剂组织信息，曝光申请了“因医疗用途豁免使用禁药”的运动员资料库，小威等众多美国体育明星纷纷在列。显然，这是一起“魔幻熊”针对国际奥委会的报复行动。里约奥运会，俄罗斯超百名田径和举重运动员因药检问题遭禁赛，残奥会更是全团禁绝巴西。对普京来说，这是对俄罗斯莫大的羞辱，他宣布为俄罗斯残疾运动员独立举办比赛，获奖待遇比肩国际残奥会。面对巴赫（国际奥委会主席）希望阻止黑客继续披露机密档案的多次请求，普京是这样说的，“我不赞成黑客行为，但他们干出的事没法不引起国际舆论界特别是体育界的兴趣。这里面有很多问题。”
 
Fancy Bear与俄罗斯军事情报机构（GRU）关系匪浅，这是《纽约时报》调查后报道透露的。而在7月份美国民主党“邮件门”曝光，就有Fancy Bear的影子。民主党要员上万封私密邮件在民主党召开全国代表大会之际被公开，邮件显示希拉里勾结民主党高层，内定党内候选人，并参与洗钱、唱黑另一名候选人桑德斯、操控媒体等多项丑闻。FBI将矛头指向俄罗斯，希拉里指责普京是在协助川普，随后川普支持率一度反超希拉里。
 
普京和希拉里的恩怨是公开的秘密。当2009年奥巴马上台的时候，他和希拉里试图离间普京和梅德韦杰夫之间的关系，但没有取得成功。2011年，希拉里支持莫斯科游行者抗议普京涉嫌操纵总统选举，结果也适得其反。华盛顿为那些在2014年支持推翻乌克兰亲俄罗斯政府的人士提供了关键的帮助，普京的回应是吞并了克里米亚。对普京来说，当下还有比给美国大选制造麻烦更快乐的复仇吗？“听我说，是谁攻击了这些数据真的重要吗？重要的是呈现给公众的内容。”“找出到底是谁做的是次要的，不要用这些次要的问题分散公众对问题本质的关注。但我想再说一次，我对此一无所知，并且俄罗斯在国家层面上从未做过这种事。”
 
2013年至2015年，普京连续三年位列全球最具权力人物榜第一。在西方眼里，克格勃（KGB）出身的普京不是“沙皇”，不是“大帝”，而是“魔头”。实际上，在初登政坛时，普京在许多场合下表现得很腼腆，在成为总统两周后的一次专访中露出了明显的黑眼圈和疲态。他还曾在一次公开讲话后后悔自己用词不当。这些都证明俄罗斯心理学家亚历山大·科尔姆什金对普京的分析言之有理。
 
科尔姆什金曾为普京撰写过一篇心理分析报告，他认为普京的心理状况有封闭、不善社交、对自己有较高期待并容易因满足不了这种期待而失望等特征。有这种心理的人，或顺应个性发展自身，或进行弥补型发展，而普京属于后者。弥补型发展者会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，举止容易显出僵硬，而且会刻意表现强大。普京在学生时期曾用双手将自己挂在探出教学楼外的架子上，向同学表现自己的勇敢。此后他开始学习柔道，后来他称这是为了让自己在别人眼中可以变得强大。
 
既然普京是弥补发展型，那么其当总统的这十几年可谓是最能够满足其心理需求的时间段。而普京的表现从不自信到俨然一位强人，证明了这种满足是相当彻底的。科尔姆什金一个重要判断是，对普京这种个性的人，物质上的满足排在第二位，首要的是用成就来证明自己。而当自己最终无法被证明时，他会选择放弃、离开。那么普京将以怎样的一种姿态离开？
 
 2.
 
普京如何离开将由民意决定，提何时离开则尚早。今日公布的俄罗斯杜马选举结果显示，普京所在的统一俄罗斯党大获全胜，几乎把议会给垄断了（获得450个席位中的343个）。披着民主外衣的俄罗斯政治其实也是遮遮掩掩的一党专政，这样的“寡头政治”为普京在2018年大选中寻求连任为获得第四个总统任期铺平道路。
 
在杜马选举的期间，俄罗斯酝酿“重建KGB”也曝光。有俄罗斯媒体披露俄罗斯官方正在计划改革执法机构，将联邦安全局与联邦保卫局以及对外情报局合并成立一个类似KGB的机构即国家安全部。KGB是1954年3月13日至1991年11月6日期间苏联的情报机构，以实力和高明而著称于世。普京政治生涯早期曾在KGB效力了16年，在KGB系统内，有观察者认为他在东德并未表现出一个出色特工的素质，何况最优秀的特工一般都会被派往西方国家。
 
在苏联时期，情报官员大致要接受过两门学科的高等教育，流利地掌握一门外语，同时经过若干次特别训练，然后才有可能获得去国外工作的机会。戈尔巴乔夫（1985-1991苏共中央总书记）时代的精英培养，莫不如此。普京精通德语，他要去联邦德国，还是民主德国？“如果去联邦德国，按程序，则必须先在KGB总局工作一年至三年。”在自传《第一人：普京自述》里，他解释说，“而去民主德国，则可以立即起程。我拿定主意，立刻外派。”于是，1985年，33岁的普京，决定去到民主德国，开始了他的国外情报工作生涯。
 
部分政治研究者在分析普京时，注意到了情报机构这种特殊性，但在此途上寻找普京后来演变的轨迹——以求解答“普京之谜”，结果很难找到他“自由主义”的倾向。因为，研究者忽视了情报人员的制度塑造条件：只有忠诚之下才有“自由”。忠诚，是第一位的。这是“专业人员”普京以及KGB们“如何建立自己的身份认同与职业尊严”的一种解答。
 
《美国谍梦》（The Americans）对KGB身份认同的刻画深沉到骨子里，这部2013年开播的美剧会在2018年完结。《美国谍梦》不属于引爆话题的热门剧集，但却凭借勾人心弦的情节，平实的风格和稳定的质量收获了优良口碑和一批忠实的拥趸。它从KGB的视角审视上世纪80年代美国里根时代的冷战风云。不少剧迷都点赞这个中文剧名，在郊区中产夫妇的“美国梦”里加进一个“谍”字，真实身份是KGB的男女主角日常生活瞬间暗流涌动，充满了异质感。
 
剧集的灵感来自于2010年轰动一时的“俄罗斯间谍案”，当时FBI一举捕获了10个潜伏在美国的俄罗斯间谍，其中8人是夫妇。《美国谍梦》没有片面妖魔化对立的KGB，参与编剧的CIA特工韦斯伯格试图表现双方特工生活的相似性。无论苏美，间谍都成了意识形态对立下的工具。男主角一步一步陷入极度的身份焦虑和情感纠葛，这对于一名谍战分子来说无疑是非常致命的。
 
当组织要求“夫妻”把女儿培养成“谍二代”时，这一点让父母开始重新审视组织，当家庭利益与国家利益发生抵牾时，国家使命与人性的矛盾终于无法调和，主人公夫妇之间又要面临新的抉择。《美国谍梦》好看在于，它跳出传统冷战题材敌我分明的框架，没有堕入政治性主题常见的主旋律套路，人物从始至终的心路历程转变也刻画的真实可信，没有宣言和激情，那些借助配角之口阐释的意识形态说教、报效家国之类的话语，因此也显得略带讽刺。历史我们都知道，对于《美国谍梦》，粉丝更想知道的主角结局的安排，是对祖国苏联的绝对效忠，还是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？
 
3.

里根时代结束后不久，“铁幕”轰然倒下，潜伏在美国的KGB随之失去了曾为之效命的价值。冷战时期最有意思的一幕出现在勃列日涅夫之死，《美国谍梦》用影像资料真实还原了这段历史：当时里根造访慰问了苏联驻美大使馆，但自己拒绝参加葬礼，派遣了时任副总统乔治·布什出席。而美国为何能最终赢下冷战？《美国谍梦》将美国“自由民主”的意识形态寓于日常生活之中，以展现美国的优越性，试图说明在军事对抗之外，是这样的美国价值让其获胜。
 
有趣的是，希拉里和川普两位总统候选人的第一次电视辩论即将在9月26日举行，两人的竞选团队都在试图挖掘“里根效应”。上周，希拉里竞选团队在佛罗里达、艾奥瓦、内华达、新罕布什尔、北卡罗来纳、俄亥俄和宾夕法尼亚州上映了一则30秒的竞选广告，背景用到了里根在1986年独立日时的一则演讲，“无论共和党还是民主党，我们都是美国人”；川普的副手彭斯则表示，“川普是里根总统的直接继承者”，和里根1980年代所做的一样，川普将重新带领共和党和美国走向辉煌。
 
里根似乎被拔上了圣坛，不仅仅成为了共和党的精神领袖、新保守主义的旗手，更是一举成为了跨党派合作的代表，在如今的民主党人士口中也饱受称赞。然而，这和历史上的里根，早已不是同一人。历史上的里根总统是位娴熟政术的政客，广受商界人士喜爱，不过对普罗大众而言，他的所作所为却远称不上英雄。在其任职期间，他的一系列“新保守主义”政策更是饱受批评。客观地说，里根任职八年，功过皆有，诚然在保守主义者眼中，他的很多政策和主张是很有吸引力的，在社会越趋极端的今天，他作为近几十年来“最保守”的总统，有一群追随者也不奇怪。但是近来对里根的“造圣行为”也可以终止了，两党齐齐对他追捧甚显诡异。
 
里根年代的美国稳定、自信、昂扬向上，相较时下经济、外交、社会、文化接连收到考验的现况，美国人民难免缅怀过去。“里根主义”在2016年美国大选的背景下兴起，兴许与这有关。要知道，1980年代的美国刚从石油危机中复苏，经济总态势基本向上，而里根对待苏联强硬的态度，乃至苏联彼时自身的问题正好临近迸发的界限，这些功劳到最后也都归到了里根身上。
 
挖掘里根效应是希拉里和川普都不可错过的手段，要知道，这两位的各种负面新闻让2016美国大选背上了“美国历史上最丑陋肮脏大选”的罪名，“一个身体有问题，一个精神有问题”，也让大选陷入史无前例的“尴尬”。一个要让墨西哥掏钱修建美国到墨西哥的长城，一个存在癫痫、中风、帕金森等疾病的可能，难怪有人说这是帝国黄昏的一个预兆。
 
希拉里和川普保持着激烈的攻伐，许多美国人怀疑11月的大选结果将会受到操纵。最近发生了诸多事情，川普和普京联手的表面证据看上去很是明显。川普抹除了共和党纲领中敦促支持乌克兰政府、反对俄罗斯的语句；每一次疑似普京主导的黑客攻击似乎都有利于川普。特朗普上周向俄罗斯电视台表示，“我认为这似乎不太可能，或许这是民主党人搞出来的”。他还向这家国有电视台表示，普京比奥巴马总统更像一个领导人。操纵选举？普京在KGB的“积极策略”部门接受过的培训，受用到了日后让民主国家鸡犬不宁。这一次，普京能在这场赌博中获胜吗？